他来的不早,雨小了点,街上的车还是一溜泥点。他打着伞走进书铺的时候,贺音正坐在收银台边吃煮土豆,一手拿筷子,一手夹着一页纸在看,光是从头顶的台灯打下来,打的纸页微黄,像是卷过一圈又摊平。
“你来了?”
“嗯。”他把伞在门边甩了两下,泥水全甩在门框底。
“鞋底擦擦。”她头也不抬,“今天刚拖的地。”
他低头,确实脏。他脱了鞋,换了拖鞋,一边走一边问:“你脚怎么了?”
“脚?没事。”
她说的轻快,左脚却搁在小板凳上,还用旧毛巾裹了一圈。张恕看了两眼,没接她话,自顾走过去,站在柜台边。
“给你带了点药。”
“我又不是感冒。”
“跌打酒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崴了?”
“你桌上那瓶红花油开了。”
贺音抬头:“你观察人比你想的细。”
张恕没回,把袋子搁桌上,从里头拎出一瓶药酒和两贴膏药,都是他在社区诊所买的,不贵,包装老土。
“你给人买这个啊?”
“不是给人,是你拐着一瘸一拐的还装没事,我看不下去。”
贺音咬着筷子笑了:“你看不下去?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脾气好?”
张恕把药酒拧开,递给她:“腿伸出来。”
“你干嘛?”
“擦药。”
“你搁那,我晚上自己抹。”
“你手短,抹不到。”
“我不矮。”
“你弯不下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腿伸出来。”
她啧了一声,伸了。张恕蹲下,把毛巾解开,动作慢,不快不慢地把药倒在掌心,搓热,贴上去的时候,她抽了下。
“疼就说。”
“我忍的住。”
“那你能不能别一直强撑?”
“你不是也天天一个人填一堆表,桌上全是红笔批注,还不是撑着?”
张恕手顿了顿:“那不一样。”
“你撑的是命,我撑的是生。”
“你这句话挺有分量。”
“人又不是分录系统,说出口就值几个字。说了有用,才值。”